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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魚籽豆腐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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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魚籽豆腐煲

“方嬸的案子判下來了——”

張迎春一路小跑過來, 向白樺傳遞方嬸一案的最新消息。張迎春的話揪住了白樺的心,可惜接下來聽到的話卻不是她想要的結果。

“茲事體大,從長計議。”

張迎春苦著一張臉重覆了一遍縣令的原話。聽了這話, 白樺洩氣一般跌坐在了凳子上, 也是一臉苦相。

白樺本以為此事事實明顯、證據確鑿, 肯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。殊不知, 縣令忌憚方嬸家中有在朝為官的長輩, 不想得罪同僚, 面對鐵證如山, 仍舊推諉著不判。終究是官官相護, 不得善終。

接下來的處理結果白樺幾乎可以完全預料得到, 衙門會以種種的理由無限的拖延, 等到大家都已遺忘了這件事,等到只有受害者還在苦苦堅持, 便可以輕輕地將此事一筆帶過。

方嬸只是一個朝代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小人物,她的福禍, 不會在歷史上留下任何痕跡。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會因此受到任何影響, 百年之後也依舊配享太廟, 就像此事從未發生過一樣。

白樺嘆了口氣, 聽到結果的眾人皆是一臉愁容。

衙門外, 方嬸婆婆一臉得意,進衙門前的緊張全都消失殆盡。

方嬸婆婆精通人情世故,哪裏會不知道縣令說得“從長計議”便是“放她一馬”的意思。此事她只需要跟她的丈夫說幾句枕邊話, 便可以輕飄飄地揭過去了。

方嬸婆婆特意走慢了幾步,等著一臉茫然的方嬸跌跌撞撞地出了門。

方嬸婆婆的面相一臉刻薄, 不屑地說道:“你以為你們幾個成不了事的瘋婆娘告到衙門就有用了?我不照樣好好地出來了嗎?”

方嬸剛剛經歷了一場不公平的判決,此刻還沒有回過神來。

方嬸實在是想不明白, 她經歷了這麽多年的辛酸苦楚,好不容易快要熬出頭了,卻眼睜睜地看著希望在她的眼前破滅。方嬸不過是想要得到一個公正的判決,她卻最終親耳聽到一聲輕飄飄的判決。

從長計議,多麽可笑的詞匯。

方嬸都可以想象,經歷過此事,婆婆只會變本加厲地欺負她,她哪裏還有什麽未來和以後。

她心中最後的一點光明是白樺給她的,可眼下也被團團黑暗所籠罩,再也沒有一點陽光能夠穿透黑暗,清掃心中的陰霾。

方嬸不知道此刻她還能去哪裏。

回家嗎?家裏有尖酸刻薄的婆婆和一事無成的丈夫。回娘家嗎?爹娘也只會像往常一樣,用“夫妻沒有隔夜仇”的大道理來搪塞她。

方嬸雙目無神地走到了白樺的小攤子前,白樺連忙叫住了她,生怕她像早上那樣再做什麽傻事。

圍坐在炭火前吃牛雜煲的眾人不約而同地給方嬸讓出了一個位置,方嬸聽話地坐了下來,之後就沒有了任何的反應。

胡嬸熱心地給方嬸夾菜,胡嬸夾什麽,方嬸就吃什麽,就像是一個沒有精神內核的提線木偶一樣。

胡嬸最後只得放棄繼續夾菜,原本熱鬧和諧的吃飯氛圍,也因為方嬸的案子被縣令有意拖延而吃得死氣沈沈。就連白樺都有一瞬間忘記了請楊家村的眾人吃飯是為了拉攏客源,吃得有些食不下咽。

一頓飯最終吃得不歡而散。

方嬸因為與婆家生了囹圄,被迫暫住娘家。正如白樺所預料得那樣,每次方嬸再去衙門門前敲鼓,換來的都是縣令“從長計議”的答覆。

衙門內,縣令剛判完這樁糊塗案,也有些心虛。

但縣令為官多年,主張的就是一個絕不惹事,因此官運亨通、妻妾滿群,縣令他並不覺得這麽判有什麽毛病。

直到有一日,縣令吃多了暮食,在附近溜達的時候,無意間被一陣奇香給吸引。

只見一個妙齡女子正手持利刃,精細地處理著一條條新鮮的河魚,將一顆顆嫩滑的魚肚剖出,又整塊地取出金燦燦的魚籽。

若是尋常女子做這種血腥的殺生之事,縣令只會繞道而行,生怕魚的汙血濺到自己的身上。眼前的姑娘卻不一般,不僅容貌出眾,舉止更是卓然,雙手靈巧,宛如在進行一項無聲的藝術。

縣令忍不住看癡了去。縣令一時間鬼迷心竅,想要上前與這姑娘搭話。若是恰巧這姑娘還未婚配,縣令也樂意再多一房美妾。

“敢問姑娘芳姓大名?”

縣令色瞇瞇地湊了過去,眼裏的不軌之心幾乎要遮蓋不住。

縣令此時穿得常服而非官服,白樺並沒有認出來人的身份,只把他當成了過來買盒飯的食客,於是巧笑道:“客官莫要著急,我這會正忙著呢,你且等會再來。”

這麽歡迎他?縣令心裏納罕,莫非這姑娘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職業?不過那樣最好,也省得他爽完還要負責。

縣令今日清閑,便回道:“無妨,我在這裏等便是。”

“那客官便在此處坐下稍等片刻,待會我一定讓你滿意。”

白樺聽說來人如此堅持,也不阻攔。就是不知道這是從哪裏過來的老饕,竟然對美食如此癡迷,白樺也只能竭盡全力,不讓眼前的食客失望。

雙方就這樣雞同鴨講了半天,誰都沒有察覺出來不對勁,並且彼此都為對話而感到開心。

白樺繼續做今日份的盒飯。

自從上次借用楊樂樂家廚具之後,白樺便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。與其在白毛村做好了長途跋涉地運輸過來,倒不如每日買了新鮮食材,在楊家村做來得省時省力,還能讓楊家村的村民們吃到最新鮮的熱乎飯。

今日的主菜是魚。

用魚骨燉湯,專門給懷有身孕的陶婉喝,剩下的魚肉和魚雜白樺另有妙用。

將魚肉腌制後,裹了面衣一炸,便是一道酥炸刀魚。面衣薄如蟬翼、吹彈可破,輕輕一咬,油汁四濺。魚肉也被炸得香酥可口,沒有任何的腥味,只保留了魚肉本身的鮮香。

將剖出來的魚肚用蔥姜焯過水後,順著紋路切成易於入口的小塊,與茱萸辣醬一同翻炒,炒出來的魚肚鮮脆爽口,咀嚼的口感□□彈彈,微微帶著辛辣的口感,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。

最後的重頭戲便是如同黃金一般誘人的金燦燦的魚籽,配上每日李嬸送來的新鮮豆腐,燉上一大鍋喝一口便能鮮掉眉毛的魚籽豆腐羹。豆腐的軟糯,魚籽的彈牙,吃得時候魚籽在嘴巴裏爆漿,卻被豆腐溫柔地包裹著進入胃裏。

接下來隨意炒了幾道時蔬作為配菜,便是今日份的全部菜色了。

白樺做飯的時候相當專註,直到所有菜品全都烹飪完畢,這才想起來身旁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食客。

白樺拿起了鍋鏟準備打飯的同時一臉歉疚道:“你今天吃點什麽?剛剛讓你久等了,我做主,送你一道菜。”

來人很久都沒有反應,白樺有點懵。

比白樺更懵的是被美色吸引過來的縣令,原本他被美色吸引得都拔不動腿了,卻在看到白樺清晰的正臉的那一刻,腦子裏所有綺思消散,整個人石化在了當場。

怎麽又碰見她了?縣令下意識地一個哆嗦。

原來,縣令和白樺有過一面之緣。

之前白樺他們為了懲處連犯數罪的鐵匠,便報官報到了他這裏。男人嘛,哪有不好色的,當時縣令覺得這案子不算什麽,原本是打算不了了之,卻意外地在門口的角落裏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身影——胤朝大將軍,楚慕。

因為楚慕的突然出現,縣令不得已秉公辦案,又因為楚慕對於這一樁尋常案件的過分關註,縣令對當時的報案人白樺印象深刻,一直記憶至今。

大將軍為何會對此案如此關註,無非就是男女之情四個字罷了。

自己剛剛竟然敢垂涎大將軍的女人?縣令下意識地摸了摸此時並沒有戴在頭上的烏紗帽,若是他再繼續下去,被大將軍發現了,那這頂烏紗帽可就永遠都戴不上了。

堂堂胤朝大將軍,捏死他如捏死一只螞蟻一般輕松。

回想起了往事的縣令,只覺身體正在被陣陣寒風吹過,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,什麽興致都沒了。

“叨擾姑娘了,實在不好意思,在下告辭。”

三十六計,走為上計,縣令連忙當場施展了一個逃字訣。

白樺卻有些不樂意,真不知道該說這人真性情,還是奇怪。方才等著她做飯的時候那般有耐心,如今飯做好了卻一副沒了興致的模樣。白樺好歹也是做了兩輩子廚子的人,頭一回她做得飯被人當面這麽嫌棄。

“客官,莫要急著走。方才都說了要送你一個菜,你且挑挑看吧。”

白樺面上依舊笑容明媚,心裏卻在小聲嘟囔道:“我倒要看看你能挑出什麽毛病來。”

見白樺再三挽留,縣令實在不好抽身,便隨手指了那道模樣新奇的魚肚豆腐羹。反正沒見過,不管好吃還是難吃,就當吃個新鮮勁兒了,總不會吃虧。

白樺大方地給縣令盛了一勺的魚肚豆腐羹。白樺不是上一世的食堂阿姨,給人打飯白樺絕不手抖。雖是一勺,卻盛地滿滿當當,湯鮮料足,多得幾乎要從碗裏溢出來。

白樺也不是白大方,之所以這般慷慨,也是實在好奇到底是哪一點讓這位食客看到後直接要拂袖走人,這簡直是在踐踏一位廚師的尊嚴!

白樺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這位食客舀了一勺魚肚豆腐羹送入嘴中。

饒是縣令這種吃過太多山珍海味,幾乎已經對海鮮失去新鮮感的人,在魚籽入口的那一刻,仍舊是眉毛一挑、唇舌一抿,露出饜足的神情。

唇舌稍一用力,魚籽便爆了漿,溢了滿嘴的鮮味。更不用說那塊嫩到極致的豆腐了,輕輕一抿,便幾乎要融化在了嘴中,不需要費任何的力氣,便體會到了入口即化的幸福。

這菜實在銷魂,縣令幾乎都快忘了自己身在何方。

半晌,縣令才終於回魂,一臉不可思議道:“姑娘當真好廚藝,在下實在佩服。”

話音未落,不可思議的表情瞬間轉移到了白樺的臉上,既然她做得飯沒毛病,剛剛他跑什麽?白樺郁悶地耷拉下了腦袋,像是一只毛絨絨的垂耳兔,抱著自己的大耳朵委委屈屈。

美人落寞,總是格外惹人心憐。

縣令作為一名遠近聞名的美人鑒賞家,一屋子美人的持有者,對美人總是格外寬容,見狀實在於心不忍,斟酌著開口道:

“您和那位還有什麽聯系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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